新同事說到做到,確實在隔天早上把你送回家。你坐他的車坐的痛苦又心虛,經過了一個晚上的發酵,那股複雜的感受又被你吞回了肚子裡。像你這種人是沒資格嫉妒的,畢竟當差距過大時,嫉妒之心也會變得愚蠢。

學弟今天摘掉了耳環跟唇環,難得看起來像是個好小孩。他的腕錶是你沒看過的牌子,按照你對橋牌社那群人的認識,說不定又是哪家的訂製款。

「你媽該不會在你家門口堵你吧?」學弟問你。

你不知道該說什麼,這其實很符合你對於媽咪的猜想。她就是這種人,即便昨天跟新同事在電話裡奉承來去,但她肯定也不會相信,電話另一端真的是某個你曾經的同學。

她就要親眼見證,親眼看看你是不是在說謊。

新同事嘆息一聲,在紅燈的時候拉下車內鏡,開始端詳起自己的臉。沒有耳環、戒指也被摘掉,只剩下舌尖上那顆打不掉的釘子。

在確認自己沒問題後,他把鏡子收了起來,又看了你一眼:「怎麼還是那個臉?我在幫你欸,還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。」

「媽咪才不會相信我。」你沮喪地咕噥。

「但她會相信我。」新同事毫不留情地說:「他會相信二年信班、年級第三名,去國外名校讀書,最後還在外商公司工作的畢州程——南區人都這樣,你不要想太多。」

大家都看成績、看成就,沒有人例外。

「你真的不適合生活在這裡。」他和你說:「你媽也是。這種地方不是給你們生活的。在南區的人都是神經病,這是個即便是正常人,最後也會變成神經病的地方。」

「你、你才是神經病。」你咬緊牙,開口說道。你不喜歡他說你和媽咪是神經病,媽咪或許有點神經兮兮,但那不是她的錯。她很愛你,如果不是爸爸一直讓她難過,她才不會這麼難受。

新同事瞥了你一眼:「你罵我神經病?」

你又不說話了。

「怎麼不說話?」他對你咄咄逼人,轉過頭,笑出一口慘白的牙齒。你覺得他是鱷魚,或者是郊狼:「說啊,你不是說我神經病嗎?說我哪裡神經啊?強姦你?」

「我告訴你真正的神經病都怎麼做好不好?我要真的是神經病,我就把你光溜溜地拴著項圈丟到大街上,讓你在電線桿邊尿尿,拍下來放上網——怎麼了,你要不要試試看真的神經病長怎樣?」

他說得很過激,你不喜歡這種說詞,一邊抖,一邊忍不住開口反駁:「就、就只有你在說而已,你講這個根本不是真的,南區、南區——」

我必須要留在這裡才行,媽咪也希望留在這裡。混進那些人的社交圈裡,告訴大家我們也有資格來到金字塔尖端裡的餐桌上。

但是你做不到。

「如果能讓我留在這裡。」你最後說:「變成神經病也可以。」